加碼紓困

政府近日終於如期推出「加碼紓困措施」,大花 168 億,當中包括退稅額由 6000 元增加至 8000 元,差餉減免由兩季增至四季,公屋租金寬免多兩個月,額外發放一個月的綜援金、生果金及傷殘津貼,領取綜援或學生資助的學生在新學年可獲得一千元津貼,以及大學畢業生延長兩年免息還款期等……

在如今的經濟環境下,最新失業率又升至百分之五點三,近二十萬人失業,市民要求政府做點事也算正常。況且,大家亦一早知道政府會在 6.4 及 7.1 之前派糖,以求減輕民怨。可惜一如過往,市民對這些措施的反應,差不多一律是負面的。

雖然我亦認為這些措施不濟,救助目標有點弄錯了,但這並不是我想說的。

政府措施是推出了,市民的一般反應是認為「垃圾」,只是「炒冷飯」、「新瓶裝舊酒」的「蠅頭小利」、「小恩小惠」、「雞肋」。

97 以來,香港人心確實轉變很多。我們老是要求老爸解救,以前港人引以為豪的拼搏精神,老早消失了。有什麼問題只管開口要,給了還罵給得太少。以前沒有什麼緩助金,政府也從未派過錢,民怨反而未有今天嚴重。現在給了,大家反會埋怨你給得不夠多。

我並非為政府開脫,我們的政府其實也是一般心態。這十年來的所有措施,難道不都是圍繞著向娘家開囗拿嗎?我可未曾看見過 97 前的政府,在經濟差的時候向英國要錢。

以前所謂的「獅子山下」精神,不是這樣的。

不識相

在一個沒有民主的國度裡,官員的權力一般都十分大。他們不需向人民負責,只需擦亮上司的 Gucci 皮鞋,平日識相識做,萬大事便有人擔當。有大錯失而又見了光的(緊記:這兩個乃必須要求,小錯就算已見光,或大錯但仍未見光的,都不用廢神處理)。他們有時會替你做些門面功夫,或轉移視線,或先降職後在別處升職,或疏通官衙傳媒,不一而足,此乃官場千古不變定理。

這樣,做官的可愈來愈神氣了。當中好些不知是什麼流感上了腦,以為自己如來佛上身,所作所為自然過了火位。

早前湖北的一間賓館裡,服務員鄧玉嬌被地方官員要求提供特別服務而拒絕後,官員有感這服務員怎地如此大逆不道,決定用雙手教育教育這刁民。鄧不甘受辱,反抗之際以修腳刀刺死了佛爺,送他再到西天一遊。

這事後來通了天,內地網民稱鄧為「現代俠女」。官方當然不便像慣常般自行將之收押處死,但面子也得找個著落。結果不知那位現代諸葛亮,想到鄧精神必定有問題,哪有佛爺的手伸來而不自動自覺挺胸張腿迎接聖恩的百姓,硬要為她進行精神鑑定,將鄧關進精神病院,綁在床上強迫她承認精神有問題。

這事結果發展如何?我猜自然又是不了了之。有精神病的,當然得關起來,一天不好一天便不能放出來,以保百姓安全。這叫愛民如子。

尤幸佛爺已死,不然過些日子還得安排將之復職加薪,有人發現了雖不來怕你,但少一事總比多一事好。大家也不用懷念你了,這等同志,大陸要十萬有十萬,少了一個誰也不要留意。

天水圍的夜與霧

〔天水圍的夜與霧〕,是一個老夫少妻的家庭暴力故事。這故事,跟〔天水圍的日與夜〕一樣,其實不一定要以天水圍做背景。兩套都是描述弱勢社群的故事,自已更喜歡〔日與夜〕的平淡溫馨。

對比張靜初這個少妻,任達華飾演的所謂老夫,自己感覺是有點不夠說服力的。不是他演技不足,而是他不夠老,保養得太好。跟張靜初一對,就是在戲中已經刻意打扮得老一些,還是未有太不順眼的感覺,或者找個如秦沛那樣的演員會更稱職一點。

張靜初是一個小時候已經離開四川農村家鄉而走到城市工作的女孩,戲裡沒有交代她的工作,只知道當任達華被告知她有身孕時,任便決定離開妻子跟張結婚,裡面可能有少少的手段成份,但跟一般女孩子找到好歸屬沒有很大的分別。

張本來以為可以有好日子過了,可惜任在張家鄉時已經對張的二妹動手了,來到香港又發現任只靠政府援助金過活,張還得到餐廳工作以應付日常開支。張對任的唯一怨言,便是為何他去不找工作做。張並沒有要求做少奶奶。

任卻因為自尊心受創而開始脾氣暴躁,對張之暴力對待也日益嚴重,張最後決定離開任,亦因此招致殺身之禍。

很多人都會認為「大陸女人」厲害,她們都只是利用香港男人,來港居留後便離開。但〔夜與霧〕告訴我們,其實很多時候,問題不在這些「大陸女人」,而是在那些沒用又自以為高她們一等的香港男人。

不知道許鞍華是否在為內地新娘平反,但或者事實上,原來很多結果離開了的大陸新娘,都不是因為貪錢而是被迫離開的。失去尊嚴自信的男人,其實更可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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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京!南京!

〔南京!南京!〕的導演陸川,以一個日本士兵的角度去拍當年的南京大屠殺,全片以黑白拍攝,聲效也刻意造得有點「爆音」,以給觀眾一個寫實紀錄片的感覺。在中國的政治生態來說,這實在很難把握得好,平衡不了很容易兩面不討好,既得罪日本人,又傷中國人的心,又或者根本過不了審查那一關而老早被禁。

有人說,〔南京!南京!〕讓我們看到中國人一起站起來,齊心抗敵。自己學養不足,我左看右覓,就是找不出來。

開始時其中一幕,有七、八個日本士兵,在尋找是否還有中國士兵躲藏於某處時,走進了一個教堂去。門一打開,只見密麻麻數百個中國人站滿一室。日本兵硬著頭皮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踏進教堂,只見數百中國人,慢慢地一個一個舉高雙手。當中好些雙手還拿著槍。

日本兵心中怕極,低聲叫同伴去找援兵。他們還未知道,又或者不敢相信,眼前數百中國人,已經向他們七人舉手投降了。

十數個日本援兵到場,不知誰先開了一槍,中國人驚叫起來。不要說反抗,連逃走的也沒有一人。

日本兵膽子給弄壯了,開始殺人。中國人秉承禮義之邦之名,試圖不戰而屈人之兵,舉目可見的只有號哭,眼神裡只看見驚恐;不要說殺敵的鬥志,連憤慨不甘的也沒有,半點也沒有。

結果,數百人像乖巧小學生一般排隊步出教堂,走出空地,一排排坐在地上,等候日本大老爺,何時有空伸出尊貴的手指頭扳機,送自己到極樂世界。

另一幕裡,有三數日本士兵,在德國人的教堂強姦少女。在樓上的中國漢奸即令親友不要作半點聲音,免被波及;反是德國人看不過眼出言制止,結果日本士兵憤然離去。

後來當德國人要走的時候,中國人民還哭叫他不要走,像忘記了,德國也是侵略者之一。

「站起來」什麼的,原來還只是國人心底裡的空想。最好別人先站,打落水狗自會幫忙。人同此心,又那會有第一人。

魯迅曾說:「中國向來的歷史上,凡一朝要完的時候,總是自己動手……打掃乾淨,給新主子可以不費力量的進來。」

中國人自私,老只是會叫自己人不要多事,有什麼先讓別人去做,自古已然。那時清兵入關,在揚州與嘉定大屠殺,跟南京的情況竟然是如此的相近。

潘光旦當年就曾寫道:「余讀<揚州十日記>、<嘉定屠城記>,余深嘆支那人種是天生在應行淘汰之列。蓋當時揚州城內,尚有人民八十餘萬,清兵來者不過數千,兩人敵一人,可以殺死四十萬,即以十人敵一人,亦可殺死八萬人。而其時人心渙散,尚各希冀免死,只思鼠走兔奔,不想集合大群,同心禦侮;至刀斧臨頭,則唯有引頸就戮而已。故往往聚數千男女,令一兵驅之,如驅羊豕,莫敢發一聲者。夫人類究非牛馬貓犬,何以馴服一至於此?」

八十萬對著數千,跟數百人面對八人,相距數百年,結果竟是一樣,這不以馴服來解釋又可以是什麼?温家寶說中國是一個多苦多難的國家,究其原因,有一半以上是自家的問題。有如幼童手持萬金,既不反抗,賊子那會不找上你。

看罷,只有默然。

行規

電視裡重播「跟蹤」,戲中狗仔隊的徐子珊,跟很多新人一樣滿腔熱血,多次違反規則,雖然不是明著要向舊規矩挑戰,但或救人或捉賊,總未能跟規則行事,導致其他幾隊人要臨時調動補位,後來更令「老油條」任達華為了支援她而差點送上老命。

好些行規守則,看上去總是有點不合理,與維護正義有點衝突。但警員自身安全至上,很多時其實這些守則,都是從血汗經驗裡來的。

律師既然也是一個古老的行業,自然也有好些行規守則。

選讀法律的學生,除了高考夠分或父母要求而自己又無所謂的之外,就是在今天金錢掛帥的社會裡,應該還有很多是想申張正義,幫助弱小的。

在數年的苦讀生涯裡,自然又有一部分人「長大」了而放棄這不切實際的理想;剩下小部分,畢業出來後仍有此想法的,工作一段時間後都可能有所改變。

律師是一個責任很大的行業,每句說話都可能是一個陷阱,輕者解釋罰款,重則除牌坐牢。想到自己辛苦多年才考取到的牌照,總犯不著「瞓身相救」吧。

再說,不論是那種交易,有差錯時客戶都會將責任加於當天負責的律師身上。跟你非親非故,口頭說過的今天當然不會再承認,所以最好就是拿到客戶書面作實,就算不能也必會自行記下對話的內容保存在檔案內,以防萬一。

久而久之,律師的首要任務便變成了先行自保,之後才去想客戶的利益。很多更變得不會相信任何人,有什麼便白紙黑字先來畫個押作實。他們都會告訴你,這是經過痛苦教訓的。

這可跟中國人以牙齒當金使的做生意信念完全背道而馳。信用什麼的再沒有地位,大家還是先來立個約。

只好為自己開脫的說,不先保自己的命,如何幫你呢?

又或者,這便是血汗經驗了。